孫秀葦，世界著名女高音歌唱家，國際著名歌劇大師，北京大學歌劇研究院教授，原中國音樂學院聲歌系碩士生導師，先后師從于高芝蘭教授、意大利著名女高音歌唱家瑪拉斯匹娜大師。現任北京風華國韻聲樂歌劇教育中心校長。

　　孫秀葦-世界上最完美的蝴蝶夫人

　　十一月二日晚七點，華盛頓國家歌劇院正在彩排普契尼意大利歌劇《蝴蝶夫人》。大幕一拉開，劇場的觀眾立刻就被主角蝴蝶夫人的演唱深深吸引住了。她的聲音是那樣的優美，她的表演是那樣的動情，她對角色的把握是那樣的準確，在舞臺上把一個世紀以前的悲劇人物十分真切地再現給當代的觀眾。劇場安靜地可以聽到觀眾的呼吸聲。有人在輕輕抽泣，有人在不住抹眼淚，而蝴蝶夫人還在把悲劇的氣氛掀向高潮。

　　她全然忘記了這只是一場彩排，按說彩排并不需要演員用全聲演唱，可是她做不到，一上臺便全然忘記了自我。彩排結束了，觀眾全體起立，長時間鼓掌，她反復謝幕。這并不是正式演出，這樣的情景在彩排時是很少有的。藝術指導、世界著名的三大男高音之一的多明戈先生馬上跑上臺，邊擦眼淚邊說：“你不能這樣投入，你后面還有很多場的演出”，多明戈當場決定由她替換原定的來自俄羅斯的A角。這位歌劇中的蝴蝶夫人演唱者就是來自意大利的華裔女高音歌唱家孫秀葦。

　　說一口流利意大利語的孫秀葦出生在中國遼寧營口——一個歷史上以出產水果而非歌唱家聞名的地方。秀葦對藝術的感覺從父親而來，父親是一位國畫家，遺憾的是生不逢時，只能成為國家政治動亂的犧牲品，無法實現自己的理想。母親是一位小學老師，她質樸的品格遺傳給了秀葦。秀葦從小就喜愛唱歌，跟著收音機學唱樣板戲、跟著別人學唱民歌。中國優秀文化傳統遭到嚴重破壞，使秀葦一直沒有施展才華的機會。她似乎天生與唱歌有緣，感覺唱歌能給她帶來很多生活的愉快，能夠作為她人生最大的精神寄托，就這樣堅持下來了。以后憑借自己的努力，考進了上海音樂學院，師從著名的抒情女高音高芝蘭教授學習聲樂。孫秀葦學習刻苦在當時是公認的。住在華府的上海音樂學院校友裔國芳、張麗慧、王小紅都不難說出很多關于秀葦刻苦學藝的故事。不僅如此，秀葦還特別執著。除了唱歌之外的事，她一概不問，誰都知道在中國經營人際關系有時比掌握一種技能更加重要。秀葦堅信：一個人的實力具有最終發言權。

　　一九九四年，孫秀葦來到歌劇的故鄉——意大利，參加維奧迪-瓦爾塞西亞國際聲樂比賽，以優異成績獲得了該項比賽的第一名和意大利總統特別獎及最佳歌手獎。這一次比賽為孫秀葦打開了通往國際舞臺的大門。她的出色表現引起了意大利著名歌唱家和聲樂教育家瑪拉斯皮娜的注意。她慧眼識中孫秀葦，堅持要求孫秀葦留在意大利隨她學習。

　　在老師瑪拉斯皮娜的幫助下，孫秀葦一連參加了十多個各種規模的聲樂比賽，一舉奪得六個比賽的第一名和若干個第二、第三名，這樣的成績不但為孫秀葦在意大利的事業發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礎，同時也讓她徹底擺脫了初到國外后的經濟窘境。孫秀葦說，比賽要承受很大的壓力，但當老師瑪拉斯皮娜開著車帶她連續參加比賽，她們從一個賽場趕到另一個賽場橫掃各種獎項時，她感到十分的刺激。自此以后就像上癮一樣她“很喜歡比賽”。她說演出時因為精力高度集中，從不會感到緊張。最緊張是比賽結束公布名次的時候。好在她們總是載譽而歸。

　　在孫秀葦的歌劇演出生涯中，有幾次非常重要又頗具影響力的經歷：一九九七年她首次演出《蝴蝶夫人》，從此便與這部歌劇結下了不解之緣，至今已在全世界各大劇院中演出一百五十多場。最難忘的是她在意大利的維羅納露天劇場演出這部歌劇。維羅納圓形劇場是全球最著名的露天表演圣地，從古羅馬時代的競技場到現在的歌劇演出，這座可容納兩萬五千名觀眾的兩千年歷史古跡，每年夏天都邀請一流的聲樂家與世界頂級的制作群，推出一系列壯觀豪華的歌劇演出以饗世界各地的歌迷。在偌大的露天場地中演唱，全憑自己的嗓音條件，如果沒有過人的功力，是根本做不到的。二零零一年，孫秀葦受聲樂大師多明戈的邀請，在華盛頓國家歌劇院演出歌劇《圖蘭朵》，這是她歌劇演唱生涯中的一次重大突破。《圖蘭朵》中的公主一角是戲劇女高音的頂峰之作，對女高音來說是一個極大的挑戰。孫秀葦則自己出色的條件和技巧，成功地完成了歌劇的演唱，受到行家和媒體很高的評價。

　　談到自己的成功，秀葦非常感謝自己過去在國內一門心思唱歌打下的基礎，特別感謝自己的老師高芝蘭教授的指導。高芝蘭教授的音樂概念至今還在深深地影響著孫秀葦。到現在秀葦對高教授還十分尊重，常常從世界各地打電話給住在美國加州舊金山的高教授和她討論問題。

　　孫秀葦說她很幸運，一路走來都遇到貴人指點，與她合作的都是世界一流的導演和指揮，使她走得很順利。然而，雖說自己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過了三十歲的人要想不斷成功還要靠自己的勤奮。運氣和實力不可分，她也看到很多非常用功的人沒有得到成功的機會。

　　投身藝術，首先要耐得住寂寞。很多人看到的是演出結束后觀眾起立歡呼的場面，卻很難體會到掌聲背后藝術家的孤獨。一旦選定了這項事業，他們的生活，他們的生命都和藝術不可分離。孫秀葦告訴我們：她也有這樣的時刻，特別是一個人到世界各地演出。但是這位東北人有著倔強的個性，遇到這樣的時刻，她就盡力排遣自己的孤獨。保持樂呵呵的、無憂無慮的狀態，一旦投入排練她是徹底忘掉自己，演出更是百分之百的進入情景。她有著追求完美的性格，每次演出都希望比上次更好。演出下來，她都會一身疲軟——這是高度集中全力投入的后果。

　　孫秀葦也真幸運。在強手如林的歐美歌劇舞臺上，尤其是在世界歌劇藝術的故鄉意大利，中國歌唱家想以東方人的面孔占住一席之地，極其困難。歌劇《蝴蝶夫人》給了她機會。此劇為意大利作曲家普契尼的經典之作，為世界十大著名歌劇之一。一百年前，普契尼在倫敦看到美國劇作家貝拉斯科創作的這部戲劇后，被其情節深深打動，便與這位劇作家一起投入到歌劇的創作之中。一九零四年二月，該劇首演于米蘭。之后，多產的普契尼居然七年沒有創作新作，一直陶醉在自己的這部歌劇之中。這部歌劇用音樂描述了一個哀婉凄美的故事。故事以二十世紀初日本長崎為背景，藝妓巧巧桑（即蝴蝶夫人）經介紹與美國海軍上尉平克爾頓成婚。美國人對這樁婚事抱游戲態度，而蝴蝶夫人不改初衷，在困境中終日癡心苦等三年，終于盼來了心愛的平克爾頓。然而，身為美國海軍軍官的丈夫，帶來了新婚的妻子，并讓巧巧桑交出他們年幼的孩子；巧巧桑在絕望之中，把锃亮的劍插進了自己的胸口。這出戲需要的正是一個東方臉孔。孫秀葦以其具有穿透力的抒情戲劇性女高音和對這一悲劇人物十分出色的把握，征服了意大利的觀眾，征服了歐洲的觀眾，繼而又征服了美國觀眾。

　　（二）

　　秀葦和豐富的意大利文化有緣。一九九二年，她第一次到意大利的南方，自己就被意大利巨大的文化魅力給徹底征服了。當時正值麥穗成熟季節，金黃的麥田、如茵的綠草、淡淡的云層、藍藍的湖水，還有處處體現出的深厚的文化內涵，她就像置身藝術天堂之中。意大利南方人的熱情和她這位中國北方姑娘的直率完美融合在一起。她感到“自己就像出身在意大利拿坡里一樣”（先生語）屬于這塊土壤。世界藝術之都——意大利藝術環境的熏陶，使她不僅僅是語言，而且在藝術修養上都達到了新的更高的境界。和她的先生、一位有很高藝術設計造詣的意大利人的浪漫愛情，不僅讓孤獨的心靈得到排遣，而且帶給了她文化藝術上的種種收獲。因為長年在外演出，秀葦有時會和先生幾個月不見。除了每天通話，先生偶爾會飛來陪她一星期，再飛回去工作。在世界各地演出之余，秀葦最想念的除了自己的先生，就是家里四條可愛的狗——其中的三條是她和先生因為同情而從收容所領養回來的，還有他們在意大利里雅斯特藍天、白云、黃花、綠草環抱的老式住宅，那是她溫暖的家，是她浪跡天涯的歸屬。

　　她幾乎唱遍了歐洲所有的歌劇院：波恩、柏林、德意志歌劇院、日內瓦、奧斯陸、赫爾辛基、羅馬、畢爾巴鄂（Bilbao，西班牙）、亞琛（德國）、巴勒莫（Palermo意大利）、馬約卡（Maiorca　意大利）、博洛尼亞（Bologna，意大利）、卡爾斯魯厄（Karlsruhe德國）以及美國費城、華盛頓、底特律、洛杉磯、加拿大多倫多、南美……。

　　二零零零年，作為歌劇新星應邀到梵蒂岡的保羅六世（Paolo　VI）大廳，為教皇約翰-保羅二世演唱，這是一種很高的榮譽。

　　孫秀葦酷愛普契尼的歌劇，她說普的歌劇可以使自己的演唱技巧得到充分發揮。作為歌劇史上承前啟后的劃時代人物，普契尼的最大貢獻與特點，是將表現普通人的平俗生活與真摯感情，作為歌劇創作所著重表現的對象。同時，其對舞臺創作戲劇感的敏銳把握與深刻發掘，對唱腔音樂旋律美感的極大拓展與盡情發揮，包括對和聲與配器技巧的嫻熟運用，均使普契尼的歌劇創作，成為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繼威爾第以來意大利最為杰出和極具影響的歌劇經典。普契尼在看了《蝴蝶夫人》同名小說和話劇后，深受感動，他調動一切音樂手段，給蝴蝶夫人寫出了優美深情的唱段，生動的再現了那個時代的生活場景。

　　秀葦她所塑造的“蝴蝶夫人”，形像光彩照人。秀葦善于通過對淳樸美麗和執著愛情的人物性格及其美好情愫的大力挖掘與深刻展示，來激發觀眾對其身世與追求的贊美與認同，通過以喜襯托悲的手法，來刻畫人物的悲劇性格并揭示出人物的命運，引發觀眾的強烈共鳴。《晴朗的一天》這首全劇最為著名的唱段，是“蝴蝶夫人”在第二幕中所唱的一首詠嘆調。平克爾頓回國后，女仆認為他不會回來，但忠于愛情的“蝴蝶夫人”卻不停地幻想著在一個晴朗的早晨他會乘軍艦歸來的幸福時刻。面對著大海，她唱出了這首著名的詠嘆調。普契尼在這里運用了朗誦式的旋律，細致地刻畫了“蝴蝶夫人”內心深處對幸福的向往，音樂近似說白，形象生動地揭示了蝴蝶夫人盼望丈夫回來的迫切心情。而秀葦的演唱，把“蝴蝶夫人”那種天真和企盼忠貞愛情以及心靈深處對幸福的向往心情表現得淋漓盡致。

　　“當晴朗的一天，在那遙遠的海面，我們看見了一縷黑煙，有一只軍艦出現。看吧，他已經來到，我不愿跑去相見。遠處有一人急忙奔向這邊，“我親愛的小蝴蝶你到哪里去了？”我的心在跳躍，滿腔熱情似火焰燃燒。他這樣快活不停在喊叫，這聲音還是像從前一樣美好，讓我把一切痛苦都忘掉”。

　　秀葦準確地把握了角色的內心活動，她的聲音能夠緊緊抓住人心，她的演唱催人淚下，十分感人，聽者無不為之動容。

　　孫秀葦有無數的美國歌迷。聽說孫秀葦主唱，這次華盛頓歌劇院《蝴蝶夫人》肯尼迪中心的演出票便早早告罄，演出可想而知場場轟動。著名的《華盛頓郵報》、《華盛頓時報》等主流媒體給與了相當高的評價。

　　行家評論道：她的聲音極富有變化，每一個環節都能準確把握，該悲則悲，該喜則喜，轉換非常自然。這不是一般歌唱家都能夠把握的，需要相當的功力。

　　孫秀葦因多次演出此劇，被譽為“世界上最完美的蝴蝶夫人”。在演唱技術已經達到爐火純青地步的今天，她仍然沒有放棄努力。她堅信“藝海無涯，不進則退”仍舊每天堅持練習。她對自己的要求是每場演出都要有新的提高，要有新的收獲。每次演出中她都要努力實踐自己平時琢磨出來的演唱體會，在聲樂氣息、支持、位置的概念中找到新的突破。演出以后，她會為自己新的技巧運用成功興奮地大喊，“就像小孩子學會騎自行車那樣快樂無比”。在國外演出一輾轉就是幾個月，常常找不到固定練聲的地方。在以色列的特拉維夫市，因為無法在酒店里練，秀葦就穿上游泳衣到海灘上放聲高歌。這次來華府演出，一人住在二十五街一家離肯尼迪中心很近的普通酒店。地處繁華地帶，沒有地方練聲，秀葦就拿一個提包走到外面鬧中靜僻之處，四下看看見左右無人，就高喊幾嗓子。一次她的高喊被一個過路人聽到了，她自己有點不好意思，對方卻主動過來贊揚她喊的那幾聲“真美”。

　　在國際歌劇界享有很高聲譽的孫秀葦，還是華府認識她的校友朋友十多年前看到的那個姑娘的感覺，一見面，她們依舊親熱無比，沒有半點距離。舞臺上她具有一種凌駕一切的傲氣“我就是最棒的！”現實生活中，她沒有半點“夫人”的架勢，排練演出之余自己煮點餃子當飯，獨自上街辦事，抽空和朋友一起吃她最愛吃的面條，一起聊天到深夜。這位著名歌唱家的行事低調，其東北人的率真性格，其保持多年的質樸品性，為她贏得了不少朋友，使她走到哪里都不再孤獨。她的老師高芝蘭教授，年逾八十，行走不便要靠幫助。高教授為自己學生的尊師情深深感動。當年邁的高教授得知，秀葦明年秋將應邀回到美國在紐約大都會歌劇院演出《蝴蝶夫人》時表示：自己就是爬，也要爬到紐約看她的演出。

　　今年初，孫秀葦參加上海的新年音樂會回到了闊別近二十年的上海音樂學院。面對當年的琴房她百感交集：她的夢是從那里開始的。然而今天的上海音樂學院，似乎已經失去了什么，全然看不到了他們那一代人的苦苦追求精神，當年的刻苦學習的文化氛圍也已經蕩然無存。秀葦多少感到有些遺憾。她是多么希望一代接一代的人當中，能夠有更多中國人的身影站在弘揚全人類優秀文化遺產的世界級舞臺上。